李啟源電影‧快活映畫

文／李啟源  轉載自自由電子報

我是電影《亂青春》的導演，這意味著我也許永遠沒辦法客觀的來看待這部作品。從台北電影節開始、一路從東京影展、德國曼漢姆影展、鹿特丹影展，到韓國首爾女性影展、義大利都靈影展等，觀眾排山倒海的問我相同一個問題，身為男性的我，如何鉅細靡遺的刻畫少女愛？我想與其說這部電影在講一個青春的故事，倒不如說它在呈現一種青春的狀態。面對荷爾蒙的肆虐，和家庭怪獸的虎視眈眈，一個少年或少女，在極為有限的生命經驗裡，第一次發覺握有進入成人世界的門票——情慾。然而少年和少女，對於各自情慾的表述，又是多麼的歧異。

一句「我討厭你」，對男生來說，是雄性的虛張聲勢，是脫去上衣，準備幹架的開始。但對女生來說，一句「我討厭你」的涵意，可以是「我喜歡你」，可以是「我們可以在一起嗎？」，可以是「我嫉妒你」，可以是半部的牛津漢英字典。

身為男性的我，深深為女人表達感情的細膩和層次著迷。劇中的3位女主角，和我有長達1年以上的密集相處。我們分享彼此的成長與私密經驗，我發覺儘管我們面對情慾的表述或許有異，但那種既溫暖又粗糙，既抒情又暴力的感受，卻又多麼的接近，多麼的人性。情慾對我來說，一直是個謎，它讓人既快樂又痛苦。同時情慾也是公平的，它同時襲捲男人與女人。在這個層次上講，異性戀，同性戀，或者遊走在性別邊境的情愛，會有什麼不同嗎？會有什麼我們不能理解的嗎？情慾飛砂走石的刺痛我們，同時也包容了我們。

拍片時，女孩們正處在她們青春絢爛的高潮期。她們毫不猶豫揮霍生命的態度，令我動容。彷彿揮霍是生命中唯一值得認真的事。隨著拍片結束，她們也陸續脫離了青春期，她們再也回不去過去的自己了，只有她們3人彼此的情慾演義，留在1秒24格的底片上。我不知道這樣激烈的、集美麗與殘酷、暴雨與蟬鳴的一個暑假，留給她們人生的是什麼？她們果真拿到那張進入成人世界的門票嗎？那張門票，對所有在成人世界裡跌跌撞撞、渾身是傷的我們來說，也許正是我們能進入兒童樂園，重溫美好時光的入場券。